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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8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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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的。”木蘭低啞著嗓子說話,“我不能任性,我的任性,會害死人的……會害死人的。”

“不關你事的。”方孟韋見她不再掙紮,便脫了自己的大衣蓋在她的身上,背起她往回走,“你還小,不懂,很多事情,人都是身不由己地被推著往前走,被逼著踩踏著別人的屍體往前走。”

木蘭把臉貼著方孟韋的頸項。

她小,卻不是不懂,到了今日的地步,若是還不懂,如何是好?看見的不是真的,你以為的也不是真的,身邊的人總是那麽多副面孔,你真心追隨的人轉身就手起刀落,展示了最醜惡的一面;親近的人在騙你,你親近的人利用你;有人給她描繪了一個伊甸園的模樣,那人卻是來自地獄,手上無數惡鬼的鮮血。

方家用玻璃罩子把她罩起來,怕她受到傷害,卻忘了把她的眼睛也蒙起來,她看盡了所有的醜惡,又被迫承載著他們最光明的希望。

她湊近了方孟韋的耳邊:“小哥,有些事情,我想和你說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覺得……黎先生……就是明少爺……其實……”

“木蘭,一個人,會有很多面的。”

“我覺得他沒有騙我,從來都沒有。”

方孟韋岔開了她的話,“到了明小姐那邊,要好好聽話,好好上學。阿誠和我說過了,明小姐帶大了幾個弟弟,如今又帶著侄子,從來沒有過小閨女,她會很疼你的。”

“如果真的是不久就能再見,你為何要和我說這樣類似於訣別的話來?”

方孟韋無言。

木蘭沈默地伏在他的背上,方孟韋走了一個多小時,才重新走回了山下停車的地方。此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了,從城外驅車回城內仍舊需要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。

木蘭不高興,方孟韋全身心地都被她牽著走,又是離別在即,兩人雖無話,卻又都默契地沈浸在各自的憂傷和患得患失裏,又哪能知道,不過大半日的時間裏,家裏城內,早已翻天覆地。

方孟敖從燕大醫院裏回來,家裏一個人都沒有,傭人的影子也不見,馬上就起了疑心。程小雲火急火燎地去找他,不回家,還能去哪裏?她一個人,司機也不在家,上哪裏去找方孟韋和木蘭?好端端的,給傭人放什麽假?

他又折去崔中石家,大門虛掩著,他敲門無人應答,進去,屋內屋外,也不見人影。

隔壁的住戶探出頭來,“誒,你不是走了嗎,怎麽又回來了?”

“大娘,崔嬸那兒去了?”

“誒,你這小夥子有病啊,崔嬸不是跟著你還有那位夫人前後腳走的嗎?”

方孟敖奔波了大半日,此時正靠著墻大聲地喘氣,腦子飛速地轉著,卻仍舊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。

他的直覺從來沒有什麽好事。

“你要不要叫輛黃包車?”那大娘見方孟敖不像是普通人,便好心問了句,“人家崔嬸家男人是在銀行做事的,以前人家行長家的公子,就是那個警察局的人啊,還老是來送東西……”

方孟敖根本無心去聽外界的聲音,他咳嗽了好幾聲,冷氣灌進肺裏,激得他一哆嗦,他抹了一把臉,大步離開了。

特殊小組並沒有地方可以審訊崔中石,且事涉北平分行這一中央樞要部門,崔中石便被要求移交其他部門審問。

崔中石被暫扣在警備司令部的禁閉室,而司令部的一間辦公室內,為了崔中石的審訊權,已經吵翻天了。

陳繼承不願意管這攤子事,北平所有軍工政教的工資津貼配給糧都仰仗北平分行走賬,自方步亭履新以來,所有的軍費軍糧都是他一手籌辦起來的,哪怕陳繼承和方家再不對付,也得想想他陳繼承的頂頭上司,傅作義的態度。況且特殊小組並無直接證據證明崔中石就是共產黨,唯有一些不清不楚的賬指控他貪汙。

陳繼承便主張轉交警察局處理,由警察局配合查賬和審訊。

警察局長更不想管崔中石。誰都知道崔中石和方家那兄弟倆關系不淺,方孟韋見天地給崔中石家送東西,崔中石要是在他手上有個好歹,方孟韋不得扒了他的皮。

誰人都知道,崔中石哪裏有這麽大的面子被人揪著不放,不過是個準備被犧牲的小卒子。

於是他開始打太極,推諉不已。

真正吵起來的呂昇和馬漢山。

呂昇堅稱這屬於中統的工作範圍,徹查共產黨,保障北平分行的資金安全和工作秩序;馬漢山一聲冷笑,罵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想雞犬升天,剛飛黃騰達沒幾天,就張著血盆大口滿街攀咬,誰有錢看誰不順眼。

兩人都是北平人,對罵起來那叫一個轟轟烈烈,然而呂昇段數還是差點兒,罵不過馬漢山這個老油條,馬漢山實在是個妙人,平日裏看著有些粗鄙,真正對付起呂昇來,罵人不帶臟字,冷嘲熱諷,夾槍帶棒,楞是把呂昇生生逼出了一串臟話。

陳繼承憤怒了。

“一個崔中石!他媽的是哪路神仙?”

“陳司令,您這話說得,不管他是神仙,還是個凡人,進了軍統,總能說出實話來。”馬漢山拍著胸脯,“呂站長還是年輕氣盛啊,您瞧瞧,崔中石可是綿裏藏針的人,要是呂站長被氣得一槍崩了他,這……”馬漢山攤開手掌,一臉的關切。

“你……”

馬漢山瞥了他一眼,“今天不是還抓了個教授嘛,看那個教授就是個自大的書生,不如讓呂站長練練手?”

這便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。

呂昇進退兩難,若是搶到了崔中石的審訊權,馬漢山哪怕不管梁經綸,梁經綸在警備司令部也討不到任何的好處。

陳繼承聞言擡眼看向呂昇,見呂昇居然這樣就被馬漢山抓住了七寸,對於梁經綸的身份越發地懷疑了起來。

呂昇迫不得已,只能妥協。

崔中石便被馬漢山押回了軍統的監獄裏。

呂昇獨自進了內室和陳繼承談話,請求他把梁經綸放出來。

陳繼承漠然看著這個筆挺地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,“大張旗鼓地抓了他回來,好端端地就放回去,你總要給我個理由吧?”

“陳司令。我可以擔保,梁經綸不是共產黨。”呂昇誠懇道,“一切都是誤會。”

“他不是共產黨,那我們抓共產黨,他跳出來攔著?”陳繼承抽動了一下嘴角,“呂站長,你是否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?”

陳繼承的手邊就是那份共產黨的嫌疑名單,此前數次抓捕,梁經綸都榜上有名,卻又數次被勾去了姓名,“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誰?何其滄的助手……哼,就憑著這層關系,他蹦跶得也太久了。”

呂昇無言以對。

“先生,先生,時間到了,您該起來了。”

酒店的套房裏,明樓的司機在臥房外敲門。

明樓並未睡著,他驀地睜開眼睛,不曉得是躺久了,還是窗簾沒有拉嚴實,被陽光晃了眼睛,覺得腦袋有些混沌地痛了起來。

下午五點鐘正。

明樓起來,自己倒水,仰脖子吞了幾片阿司匹林,具體幾片自己也不留神。原先是明誠處處管著他,不該吃的時候半片也不給。

其實兩人都很明白,這些藥吃多了,最後的作用也只剩下安慰安慰自己罷了。

司機已經恭敬地等在門外了,遞上他的大衣和圍巾。

車往北平行轅駛去。

明樓在後座,打開手提箱,再次確認了一遍文件。

司機直視前方道路,目不斜視,半句話也無。

“遞消息給阿誠,要他全力配合方步亭的所有行動。”

“對不起,先生,我無法遞消息給阿誠先生。”

“你這叫什麽話?”

“他似乎把身邊所有的人都安排離開了。”司機沈默了一會兒,“我下午試圖去找之前的聯絡人員,阿誠先生在北平工作的所有相關人員……都不見蹤影了。”

明樓閉上了眼睛。

他竟然一個人都不留。

此時明誠把最後一個轉移的命令下達給了最後一個聯絡的外圍人員。

對方級別太低,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,“您是夜鶯?您不應該是第一個離開的麽?”

“不該問的,不要問,按照組織的命令辦事,組織需要你去哪裏,哪裏就是你的戰場。”

“是。”

房子落了鎖,就此塵封。

明誠在北平聯系上的工作人員不多,轉移工作是早就由夜鶯經手開始的了。夜鶯本也該是最後一批轉移的人員,然而歷史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在明誠的面前再一次上演了。

只是這一次,他不能自己再送自己一次了。

明樓從北平行轅出來,仍舊提著自己的手提箱。

李宇清送他出來,司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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